冰塊葬禮

“四月是最残忍地月份,从地上
滋生出紫丁香,将记忆和欲望
混合在一起,用春雨
将迟钝的根搅”

那天晚上,我和他坐在花坛上,我们都喝得半个烂醉,他把手里的酒杯捏得嘎嘎作响,红色仿佛嵌进了他的指甲盖里面,把整双手也染得通红,但我又很快意识到,他只是因为酒精发热,所以就连同大腿也变得泛红,像是双眼里的血丝,痛苦地从血管里往四处爬行,他的嘴唇却又干裂发白,身体也不断地抖动。他痛苦地把额头搁在我的肩膀上,我听他哭,想起派对卫生间中透明的瓷砖里的呕吐物,抓著马桶的女人的双手,或者是掀起衣服下摆,冰凉的墙和玻璃就那么平静地、不偏颇地注视着万事的开始,裸露的后背贴在镜子上缠绵,倒映也变得模糊,成为一滩不均匀的肉色和细碎的虫鸣。我听他哭到哭不出声,他问我:读大学什么感觉?这充满艳羡的目光要把我撕碎,噪音吵得我头痛,我把他手里可怜的塑料杯用力捏扁,里面什么都不剩,我刚才才看到他在冰箱里偷百利甜往里面灌牛奶,一杯一杯往嘴巴里灌。他又模糊地问我:肖恩前女友,叫什么来着……他狠狠吸吸鼻子,好像试图把情绪同冷空气一起咽进肺管里,我抓着他的后背将他从红砖上拽下来,他迷茫地撑起身体,直直地盯着我,可他说:她分手之后又交了个男朋友,缺德,不用套,结果她好像打胎了,这是她打的第二个了,你知道吗?肖恩和我说,那个女的哭着回来找他和他说后悔,他还以为自己要,他妈的给别人养孩子,他说的。我说我不知道,他昏昏沉沉地跟在我后面,在每一个招牌下每一个橱窗里映射出他被汗浸湿透的浅色T恤,弓起的后背,下垂的脑袋和他被我拽着的不断打颤的脚步。对喔,你去读大学了,他的眼珠子在脚下不停打转,然后又问了我同样的问题,所以大学怎么样?读大学什么感觉?

我也不知道,甜心。我听到我平淡地回答着,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你。你会失望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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